Sunday, May 9, 2021

樱花

每年春天,喜欢深度旅游者,已经计划日本追樱行程。从南部樱花较早绽放的纬度,一直慢慢追到春暖来得较迟的北海道。“追樱“一词乍听起来,有一点让人跃跃欲试的疯狂。

如果不是因为曾经在东京八王子创价大学,呆过春天的几个星期,我想,我应该也会想试试什么叫做追樱。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曾经被创价大学两千多棵樱花树宠坏的花痴。

那年,因为先生在那边当客座教授,我和孩子们在他落脚不久,就飞过去与他会合。抵达教职员宿舍楼那天夜里,种在那栋建筑物山坡四周的樱花树,在路灯下看似结满花苞。第二天早上起来,满树的花,就开好了。

樱花树大概只有两个星期的花期。有些花树早开几天,有些迟几天。我看着不同品种的樱花树,在创价大学不同的点盛开,像跨年点燃的烟火,此起彼落,壮烈绽放。

说到那些把我宠坏的樱花树,我特别感念日本的北政巳教授和马来西亚的文平强教授。文教授和北政巳教授是多年朋友,我先生是经他们引荐,才决定选择到日本东京创价大学完成他的学术休假期(sabbatical leave)。

北政巳教授的日文全名是Sami Kita。他因为文教授的缘故,也略懂一点马来文。我和先生第一次与他会面,他就说他是“大家的和尚”(Sami Kita),幽默地协助我们记住他的名字。(注:马来文sami 是和尚,kita是我们。日文“北”这个姓氏称Kita。教授的名字政巳,乃Sami。严格来说,在日文的称呼上,应该是Kita Sami;如若以英式写法,将姓氏置后方,则变成Sami Kita)

那年樱花盛开的季节,我们走过落满一地粉色樱花花瓣的大学路径,到大学里一个比较体面的教职员饭堂和他共进晚餐。他请厨房给我们每人准备一个很大很精致的日式饭盒。掀开盒子,色泽缤纷的寿司、天妇罗、香煎三文鱼、烤螺、炖蛋,琳琅满目,食物摆盘讲究得让我舍不得开动,非得失礼多拍几张照片方休。

席间我们谈起樱花。北政巳教授以英文单字miserable(悲惨)来形容樱花之美。他说樱花盛开时,漫天的花朵层层叠叠,于人一种恋爱的梦幻。可是花儿很脆弱,开没几天就随风片片飘落。樱花花瓣是那么的轻盈,风一起,小小片的花瓣就在地上打几个转,轻易的被风带到很远很远。遇上刮风下雨,樱花更以措手不及的速度凋零。

我初次听一个日本人这么形容樱花,似懂非懂。直到创价大学那些樱花树,一棵一棵,几棵几棵,几排几排,逐步落尽繁花,残红满地,那种逝去难追的哀伤不禁从心中浮起。我终于明白北政巳教授的miserable,所言为何。

我们从日本回来马来西亚之后,每年创价大学经济学院大楼正前方,那棵大得像热带雨树的白色樱花树开花,北政巳教授一定会拍照电邮给海外每一位朋友。

又过了两年,突然传来北政巳教授病逝的消息。

我知道未来某个樱花盛放的春天,我当会再赴日本赏樱。在樱花花海里思想起北政巳教授那句“miserable“形容词,以及他这么一位谦谦学者,如樱花圆满绽放,又谦谦褪去。


创价大学经济学院大楼前的超级白色樱花树。拍这张照片那天正好是创价大学开课礼,仪式结束,学生与家长们在校园拍照留念。

在异国校园看见莘莘学子,学习的热忱燃起,内心顿然年轻。

前排右二是北政巳教授。前排右三是北政巳教授的夫人。前排左一和右一皆创价大学的教授。

校园饭堂为我们准备的丰盛日本料理。

创价大学有三个入口。这是最主要的入口,一路繁花。

右边那排樱花树,下方是斜坡,海外教职员宿舍楼就建在斜坡处。我们一家人每天出门和回宿舍,都会走过这斜坡道,被路旁的樱花宠爱着。

走出宿舍,就可以看见这一棵棵的樱花树。满地樱花瓣,天若晴朗,半天即可风干。大风一吹,就无影踪了。

早晨近距离拍摄夜里落了一地的樱花瓣,绵绵柔柔,心中惋惜它们无法多留树上几天。

以肉眼看落尽的樱花瓣,如白雪。

从我们住的宿舍窗口望斜坡那排樱花树,春天,还有水仙呢。

我们就住在右边宿舍其中一个单位,夜里拉开落地玻璃门,冷空气就可以透过樱花树林流进榻榻米房间。

家住在樱花林里。

双色樱花树并排种,相互辉映。

白里透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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